在来莘家的路上,傅乔就在想:“如果明公问我……,不是如果,明公肯定是会问我的,问我今日清谈结果如何,我该怎么回答?我说清谈刚开始,我才刚揭了个题,大家什么都还谈论,就被那姓祈的小子搅了局么?明公听了我这回答,或会追问於我,‘你身为王城清谈之前辈领袖,难道就没有法子对付那个后生晚辈么’?我又该怎么回答?……,是了,我可答以‘乔此前辈领袖,靠的是博雅大度,况其后生小子,吾岂可自堕身价,与之一般见识’?这样回答,既挽回了脸面,又显出了我的高人风度,明公听后,应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虽是琢磨出了答辞,到底不安,不知能否蒙混过关。可是实在没有想出别的回答,这时听了莘迩之问,他就诚惶诚恐地起身,下揖说道:“启禀明公,乔从明公之令,今日确是邀了名士二十余子到乔家高会,唯是玄谈未久,就被一人扰局,故此乞君到乔家传明公召唤之命时,名士们却是都已提前散了。”如此这般,把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说完,傅乔也不敢抬头,忐忑不安到等待莘迩的“宽容理解”或者“勃然大怒”。
堂中略微安静了片刻,响起了莘迩毫无变化的声音,傅乔听他似是含笑,语气温和,闻他说道:“原来如此。罢了,也不打紧,过两天你再举办一次这种高会就是。”
傅乔提了半天的心落到腹中,自以为得计,心道:“明公果然无话可说了。”恭敬应道,“诺。”
“坐下吧,老傅。”
看着傅乔坐下,莘迩摸了摸短髭,自我检讨,想道:“老傅是个好人,虽然因此名美,然若碰到故意捣乱之属,他不免束手无策,这事是我办得不好,不该只叫老傅一人搞这个高会,至少该给他配个会应变的副手才行。”此个念头且不必对傅乔说,他问傅乔,说道,“老傅,今儿个叫你来,主要是两件事想问你。”
傅乔说道:“是何两事也?请明公示下。”
莘迩说道:“便是我前时给你的交代,我前时不是叫你摸摸王城舆论的底么?一个,摸一摸与我《持久论》论调相反的士流有多少;再一个,摸一摸赞成现阶段向蒲秦用兵,或不反对向蒲秦用兵的士流有多少,此即我欲问你之二事也,……你摸清楚了么?”
傅乔答道:“自领命以后,乔下了大功夫,这两件事现今大致已然摸清,便是明公不问,乔也正准备禀与明公。”
“你说吧。”
“与明公《持久论》论调相反,也就是反对用兵蒲秦的士流,大约占了在都士人的将近四成;赞成或不反对向蒲秦用兵的士流,大约占了在都士人的六成多些。士人以外,泮宫中学生们的态度,乔也摸了一模,学生中为胡酋子弟者,绝大部分支持用兵蒲秦;为唐士或寒门子弟者,约七成支持用兵,——乔也问过了,为何学生支持用兵的比重较以士人为多?这是因为两个缘故,一则,阴师等泮宫里的师长,大多是支持明公用兵蒲秦的,这影响到了学生们的态度;二来,则自就是因学生们大多年轻,年长者也不过二十余,年少者十余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所以两个缘故合在一处,学生们支持明公打秦州、打上郡的占比就多於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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