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奉死后,莘迩依仗自己手上的兵权,杀戮、打压陇地的名公重臣,乃至牵连其族,若宋、氾之类的陇地甲族因此而覆灭者不知凡几!是以,当下之定西,阀族趋向衰微。莘迩自便可试行此政。
“我大秦则不然。‘国人’贵种若仇、苟等氏者,本来就在我大秦朝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现如今,随着崔公、王道玄等士得到大王的重用,我大秦朝中的华士甲族之势,比之孟公在朝时,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那么於此情况下,若是贸然地在我大秦开这个文考,可以料见,不外乎两种结果,要么文考录用之士被仇、苟诸家残酷打压,要么两边就会产生激烈的内斗,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好的结果,确然是断不可行之。”
简单的“崔公所言甚是”六个字后头,是季和复杂的情感,和他对陇地、蒲秦现下之不同的政治客观条件的仔细分析。
却是说了,复杂的情感可以不必提,但季和为何不把他对陇地、蒲秦政治局面的分析道出给蒲茂听呢?这是因为:季和深知,他毕竟是华士,不是蒲秦的“国人”,现在没了孟朗这棵大树,尽管蒲茂因为孟朗的遗书之举荐而拔擢重用於他,但风雨可能随时会来,甚至正是因了蒲茂对他的拔擢,风雨也许会来得更快更猛,——果然如他所料,甚至哪怕非为华士,乃为羌人,算是蒲秦国人一员的吕明,司隶校尉都没能当上几天,就被仇畏等弹劾了下去,换了蒲博来当,他故是越发地谨小慎微。
也因此,这时虽然殿中无有外人,可他依旧不愿多说,遂只做出了这么个简短的回答。
蒲茂是个厚道人,崔瀚、季和都问了,不好不问向赤斧,如果不问,显得他瞧不上向赤斧的智略似的,就亦问了问向赤斧。
向赤斧第一服气孟朗,第二服气季和,孟朗死前还私下给他讲过,叫他以后多听季和的。
跟着季和走没有错,他回答说道:“臣也以为不可。”
蒲茂说道:“卿等既然均觉不可,那此政就先放下罢!”接过青鸟奉来的酪浆,饮了口,润润嘴唇,笑问崔瀚三人,说道,“崔公,你们三人联袂齐来,定是有要事奏禀?”
崔瀚说道:“回大王的话,内迁到平阳郡的丁零部率上书,说平阳郡守夺其部羊马,请求朝廷给他做主。臣等求见大王,为的就是此事。”
“哦?平阳郡守抢丁零部的羊马?”
崔瀚说道:“回大王的话,是。而且按丁零部率书中的说辞,这还不是第一次抢夺,以前已经抢过好几次了,羊马抢、丁壮抢、妇人也抢。”
“可有查实?”
崔瀚答道:“回大王的话,已经查过了,确实如此。”
蒲茂勃然大怒,怒道:“孤迁诸胡入关中时,曾经向诸胡许诺,到了关中以后,孤给他们牧场、给他们羊马,绝不欺压;并严令各州郡的牧守务必要好生地为孤抚慰、安置他们!却孤的令旨才下多久?平阳郡守就敢违旨!把孤的话当耳边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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