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罢半日,晋军返归大营,裴该计点今日功勋,以郭诵为第一。
甄随心中不忿,却又没理由反驳——终究先挫敌势的是郭诵啊,哪怕姚弋仲都能把郭荣逼得步步后退,反倒是他甄老爷被石虎死死顶住,战果最为寥寥。这倒霉撞上个硬碴儿,命数如此,无话可说。
于是拍拍郭诵的肩膀,大声夸赞道:“小郭打得是好,不负我当日在河东,日日教导于汝,终究得了我用兵的三分神韵。”
姚弋仲、刘光等将暗自撇嘴,郭诵正面甄随,倒是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来,只得微笑拱手。
随即商议次日再战之策,裴该就说:“来日可将骑兵改布阵右,或可起到出敌不意之效。”随即问郭默:“思道,以卿看来,明日能破羯否?”
郭默回禀道:“臣以为,我军胜而更锐,羯则败而气馁,最多三日,必能破羯。然而……”话锋突然间一转:“倘若石虎知不能胜,深沟高垒,不与我战,则不易克了。”
甄随笑道:“他不战便不战,可以对耗粮秣。近自河东输入临汾、绛邑之粮不在少数,我不信羯奴可以耗得过咱们。”
郭默摇摇头:“倘若晋阳更发援军,或者上党蘷安来,则我军终寡,便难取胜了。”
裴该道:“倘若晋阳更有余力,石虎不会止将此二万众来。至于上党虁安……”瞥一眼郭诵,说:“可请李府尊发兵逡巡于太行山前,以牵绊之。”
郭诵急忙拱手道:“末将愿为大都督作书,请阿舅依命从事。”
李矩本是祖逖的部属,所守又在关东,就理论上而言,他可以不遵从裴该的将令——除非裴该先得到了朝廷的允准。但一来一往,再等朝廷允可,未免迁延日久,恐怕会贻误战机,故而郭声节才主动表态,说我写信给舅父,请他听命吧。
——终究只是在太行山前虚张声势,河内军都不必要迈出郡界一步,就算没有裴该甚至于朝廷的指令,李矩专断自为,那也仍在其职衔范围之内,不算逾矩啊。
裴该点头:“如此,有劳声节了。”随即沉吟少顷,对诸将说:“以此想来,石虎实无胜我之策,也唯战、守、走三道而已。彼出战,则如郭将军所言,三日内必为我所破;彼守垒,亦不可能持久;而彼若走……”
甄随插嘴道:“他若想逃,我便追击,争取砍下那小子脑袋来!”
裴该摇摇头,说:“不可,我军兵寡,尚有平阳坚城在侧,岂可绕过平阳,猛追羯军啊?则彼若退,我便返身攻打平阳。既然胡军士气已沮,乃可以粮谷召聚四方百姓来合,伪壮声势,使刘曜以为我自关中源源不断调来增援,趁其胆丧,或可一鼓而下也。”
随即摆摆手,说罢了,这是日后之事,咱们还是先打垮了当面的石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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