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丁田氏脸色发白,嘶哑出声:“你个野种还能杀我不成?”
丁了了摇摇头,手中尖刀抛起又接住,漫不经心:“祖母说笑了。做孙女的怎么能对嫡亲祖母动手,那不是要天打雷劈的吗?对了,‘野种’何解?”
“野种当然是说你……说你性子又疯又野,不像什么好种!”丁田氏咬牙切齿,目光却始终追着那把尖刀,不知心里转过了多少念头。
丁了了也不在意,微笑道:“祖母既知我‘又疯又野’,那便大可放心。我必能以此四字顶住门、立住户,誓死保住我父母留下的房屋田产!”
“你!”丁田氏一手扶着木门,气得浑身发颤:“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疯话!你们两个刚断奶的小毛孩子顶什么门、立什么户?再说现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们的命都要没了,还想房屋田产?你做梦呢!”
“怎么就命快没了?”佳佳顾不上委屈,凑过来急问。
丁田氏靠着篱笆墙喘了一阵子,又退回去向门外看了看,转身就往里面走:“进屋说!”
进屋……
丁了了紧走几步抢在前头,拦住了堂屋的门口:“祖母,就在这儿说吧,外头听不见。”
丁田氏不理,沉着脸就要往屋里闯。
佳佳忙扑到磨盘上,呜呜地哭:“阿婆骗人!我怎么就快没命了?阿爹说我还能活很久很久的!”
丁田氏只得停住了,走过来拉他一起坐下,叹口气:“也不是说真的立刻就要没命,但是……官官啊,你听阿婆说,你年纪小,凡事要听自家大人的话,不要逞能充好汉被外人给骗了!”
佳佳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看着她。
丁田氏面上敛了怒色,语气亦是放软,颇有些殷殷切切的意思:“傻官官,你以为你丁旺叔是个好人是不是?他还跟你说男子汉应该顶门立户、应该干大事是不是?他让你跟他一块救一个生人,你就当你是英雄了是不是?”
佳佳默默地点了点头。
丁了了犹豫了一下,在旁插嘴:“倒也不全是为了当英雄。下丁旺叔说那个人很有钱的,救了他肯定有好处。”
“放你娘的屁!”丁田氏立刻就跳起来了,“救人有好处?有好处的事轮得到你个傻子去干?现在怎么样?你救人给人救死了,好处捞着了没有?”
丁了了垂下头,不敢答话。
丁田氏哼地一甩手,骂:“惹祸精!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招来了天大的祸事,四太爷生了气,刚刚已经叫人去山神庙前搭台子去了,你知不知道!”
越骂越生气,她像只斗鸡一样跳着脚向丁了了扑了过来:“都怪你个没心肝的小杂种,你死了不值什么,累害了我的乖孙孙……干脆我先掐死你算了!”
“阿婆阿婆!”佳佳吓得大哭,“你掐死姐姐,你也就活不成了!四太爷罚人很厉害的!”
丁田氏追了几圈体力不支喘着气停下,丁了了捂着胸口停下,两个人隔着磨盘对视半晌,丁了了又开口问:“山神庙前搭台子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丁田氏坐在磨盘上怒吼,“搭台子当然是给金陵城的贵人看!等他们一来人,立刻就把你们三个蠢货万箭穿心,给人家出气!”
“这样啊。”丁了了笑了。
这也不是什么新消息嘛。原先是打算杀她和佳佳两个,现在至多不过加上丁旺,没有什么区别啊。
“所以祖母,您此番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她问。
总不能真是过来送饼子的吧?真有这好心,昨天为什么不送、前面七八年为什么不送?
丁田氏看也没看她,眼皮耷拉着,瞅着磨盘:“我是来跟你两个说,趁着还有张嘴能说话,赶紧的张灯结彩把你二叔请到这院子里来。要不然等你们死了,这院子这地皮可都白白便宜了外人!”
哦,又来了。丁了了叹气。
果真这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一样,没有一个是肯说句人话的。
“谁是外人?”她靠在磨盘上,一脸好奇:“谁又是内人?”
“你个白吃食的傻子!”丁田氏跺脚,“五服之外的当然是外人,旁姓的更是外人!你要帮的是你叔叔你兄弟,他们才是内人,懂不懂!”
丁了了皱眉,表示不太懂。
丁田氏气得转过来又要打她,就在这时候屋里忽然哗啦啦一阵桌凳响,紧接着有脚步声踢踢踏踏到了门口,陌生的男声拖着长音委屈:“不对吧?我才是‘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