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做什么......’
想起昨日傍晚老管事带回来的话,心里越发感到不安,他自然不会信对方会说铁矿在他家房底下这种胡话,没见到铁矿,别说县令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都不会信。
‘刚才他定是带了县令县尉去看了铁矿位置,下一步,他会做什么?掀我刘家老宅?’
远方拿着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青年似乎说完了,县令、县尉笑吟吟的表情,看来甚至满意,商议了片刻,抬袖挥手着了几个差役护送对方回去。
一见到人离开,刘邙急忙催促老管事去请那两位父母官,自己则让家仆搀扶站起来,抖了抖双袖,满脸笑容的朝那边拱手躬身。
路口穿着官袍的两人相继上马,循着刘家管事指来的方向,看去楼上的刘邙,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一抖缰绳,调转过马头,便在一众衙役、兵卒护送下返回飞狐县。
“......这......”
刘邙望着远去的队伍,呲牙皱眉的来回走动,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指着上来的老管事喝道:“你怎么说的?县令和县尉怎的就走了?”
“回主家,我是照着你话说的。”
那管事担心筷笼、茶杯扔过来,不敢靠近过去,脸上一副苦笑的神色,“可县尊,还有高县尉说刺客一事还未了解,不便停留。”
刘邙咂了咂嘴,彻底无话可说了,本想籍着设宴邀请两人入席,拉近关系,顺便套套那耿青到底要做什么,眼下看来是没办法知道了,强行闯进耿家村,将人绑走还是杀了?死了到还说,反正铁矿一事,县尊和高县尉都已知晓,可万一人没死......
那他的麻烦便越缠越多。
“主家。”
回去的路上,那管事见轿上的刘邙闭目假寐,脸色阴沉,小心翼翼试探的开口:“不如,暂且先与那耿青和好,待事情尘埃落定,风波过去了,咱们再动手不迟。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等有何妨。”
吱嘎吱嘎摇晃的轿子上面,刘邙睁开眼,口中‘唔’的沉吟了一声,快到刘宅大门时,他看着高挂的红灯笼,轿身降下的微微抖动里,招手让老管事靠近过来。
压低了嗓音。
“趁天色尚早,去叫王里正与你一道,备上礼物到耿家村,见到耿大柱,就跟他说,此事就此作罢,往后双方相安无事。”
“是。”
主家下了决定,那老管事也不嫌之前对方打过他一巴掌,进了宅院后,急急忙忙备了一些上好的药材、绸缎,还从账房支了十两银锭,坐着驴车,与几个护院,去了镇子叫上里正。
听到刘邙有意和好,王里正脸上全是笑容,两边往后都无事发生,那他可算是能松口气了,毕竟一个有财,一个年轻会算计,都不好得罪。
王里正也不收拾,套上鞋子披上一件单衣就跟着刘家管事一起坐上驴车踏上耿家村方向,沿途早就看腻歪的风景此时都在他眼里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三里的山路并不算难走,拐过前面一个弯口,前方不远便能看到山村的轮廓,这段时日正是春日草盛,村里老老小小都忙着拔去冒出头的杂草,吱吱嘎嘎的车轱辘转动的声响传来。
田地间有人起身望去,见到驴车、刘家护院,连忙朝四周喊了一声。
“刘家的人又来了!大伙都过来!”
田里一道道身影直起身,看到由远而近的一行队伍,呼喊着拿起能拿起的东西哗啦啦冲到路中间。
“好啊,真是上次没教训够,还敢来!”
“大伙等会儿别留手。”
行在前面的驴车,在车夫拉扯下缓缓停下来,车斗上的王里正急忙跳下,飞奔过来,朝着众人摆手。
“都别误会,这次我们来,是见耿青的,看,刘老爷还让人备了礼品。”
有里正挡在前面,一帮村人不好说什么难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了一阵,还是让出一条道来,“你俩和驴车过去。那帮泼皮留在外面,我们守着。”
“叫谁泼皮?找打!”护院不干了,冲着对面的村人叫喊起来。
刘家管事瞪去一眼,甩了下袖子,“闭嘴!”
旋即,朝吵嚷的村人拱了拱手,满脸堆笑。
“也行,不过,我带了些礼品,两个人拿不了,你们谁帮忙拿上一拿。”
“我来。”
大春光着脚挤过来,也不多话,直接从车斗里连提带夹将绸布、药材一并挂上身,朝二人招招手,便走去村口。
坐落村子一角的篱笆小院,枝繁叶茂的桑树摇着光斑晃在地上,引得小狐狸追着斑驳满院乱跑。
菜圃不远,破旧的桌子上,缺口的陶碗盛着些许暗色的朱砂水,一张张陈旧、破烂的门神纸张重叠,耿青挽着袖口拿上一杆叉毛的毛笔伸去碗里沾了沾,如同书生模样,笔尖稳稳落去纸张空白的一面。
老两口看着儿子手臂飞快挥动,隐约听到‘唰唰’的声响,就见那笔尖好似游龙在走,鸾飘凤泊、春蚓秋蛇.......
好半晌,只见耿青擦了擦额头,呼出一口气,“完美!”
王金秋搀着丈夫伸长脖子从侧面望去一眼,那空白的年画背后,是歪歪扭扭的‘拆’字。
“有喜,柱子.....这写的是啥,写的咋样?”
耿老汉抿着嘴唇,瞅了半晌,微微挺了挺背脊,神色肃穆的点下头。
“自然是好字!”
其实,他也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