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种把葫芦揪出来,让它测测眼前这个是不是真易行的冲动。
“你为什么要买包子?”
易行道:“师叔同弟子说过,头晕的时候,吃点东西就好了。”
我以前是那么跟他说过。记得易行小的时候,我还没搬出师门,他老爱跑到我的住处去瞧我炼丹。丹成开炉时,我一开心,就会拿两颗新鲜热乎的给他当糖豆吃。丹药的效力品质我也无法掌控得太精确,有时候力道过猛,他口吐白沫手脚抽搐都有过。我赶紧替他调理,为了防止他告诉他师父,还会拿些我私藏的零嘴儿哄他。
不过易行这孩子小时候在某方面就特别楞,见了糖果糕点也不大敢吃,还会摇头:“师父说,修道不可以吃俗食。”
我就哄他:“方才师叔给你吃丹,提升了你的修为,你是否现在有些头晕?这就对了,此乃根基提升后,身体出现的倦怠。吃两口俗食,正可以激发你心中的道意,振奋精神,就不晕了。看师叔这里有这么多的吃食,就是为了修行悟道特意备下的。这是师叔的秘诀,你万万不要告诉旁人。”
易行瞪着圆圆的眼听我说完,便点点头,抓起一块糕饼,小口小口地咬。
这都是他五六岁时的事情,再大些,就不好哄了,也知道他师叔我囤的这些口粮不是修道用的。我拿零嘴给他,他便一板一眼道:“师叔不必拿这些哄弟子,师叔放心,弟子不会告诉别人。”我内心颇怅然。
却不想眼下,他居然能想到给他师叔我买个包子,算我从小对他的教诲疼爱没有白费。
我的老泪涌上了眼眶,正要一口咬上包子雪白诱惑的小身体,忽而感受到一股气息,易行神色一变:“师叔祖来了!”
我飞快将包子塞进袖中,门外和初的声音响起:“自明,你可还醒着?”
我忙开门施礼:“师叔,有事便叫弟子过去罢了,怎好让师叔到弟子房间中来。”
和初微笑道:“我无甚事,只是再过来看你是否好些了。”示意我到桌边坐下,他再给我诊诊脉。
我一脸谦恭地兜着左袖中的包子,伸出右手腕。
岂料和初诊了右腕脉,还要诊左腕,我只得把左手搭到桌上,自己都嗅到手腕露出袖口的刹那,一股包子味扑鼻而来。
和初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仔细替我诊了脉:“还好,我见你方才气色不甚对,还以为你晕船。看来并不是。应该还是元气未曾完全恢复之故。”
我道:“弟子小时候游泳淹着过,有些惧水,修了这么多年道,仍改不了这块心病。让师叔操心了。”
和初站起身:“喜或不喜都随意任它有,自然待它无便可。无需太在意。是了,我见你气力还是有些虚弱,便让船家备了些饭菜,待会儿你我一道吃吧。”
我呆了一下:“师叔……这……?”
和初微一扬眉:“肚里有点食,坐船不头晕。呵呵,其实我也常吃些饭食。再则,我们得行几天水路,若是一直不吃不喝,恐怕船家也会诧异。自持易定易行易安他几个若仍要辟谷,就你我吃吧。”
我只能喏喏应下,等到了甲板上,与和初对坐在小桌边,瞧着一桌子菜,仍是觉得脚下晃悠得厉害。
而且,桌上除了菜外,竟还有一壶酒。
和初抬袖执壶,替我斟满酒杯,我一阵头晕,赶紧双手捧起杯,站起一躬。
和初笑道:“自明你这是怎了,以往也不见你如此守礼。饭桌上再如此,便不好动筷了。”
我坐下,赔笑道:“弟子感受到师叔的关爱,太感动了。”
和初端起酒盏:“且观水色,河山正好。”
我亦举杯:“妙哉天然,浩瀚无穷。”
带着满满一肚子酒菜回到舱房,我竭尽全力压抑着心中扑腾扑腾乱跳的疑惑,洗了把脸倒头睡下。
易行在外间打坐,房内一片寂静。
我忽然想起,与和初等人汇合后,谁都没提过东海经氏的事。
方才和初与我观江对饮,甚是惬意洒脱,仿佛只是在游玩一般。
我重生潜修这些年,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这些名门正派,处理起某事,越轻描淡写,好像不把它当个事,就越有事。
若是和初开门见山提了这件事,再语重心长叮嘱到了经府之后需要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等等,那倒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现在这样,我直觉可能会有隐情。
唉,说来自从决定走这一趟,我就越来越多疑。
他有事没事关我甚事?
放空放空,困觉困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