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沂中沉默一时,他知道事情难办了。
须知道,张荣这个人是有大功的,当日梁山泊大捷,此人无论怎么讲都是泼天的功劳,而身为官家心腹之人,杨沂中也非常清楚,赵官家对此人同样态度分明——是友非敌,格外欣赏。
然而,与此同时,稍微有心之人也都能察觉到,张荣对朝廷却是戒心重重,他之前虽然受了朝廷封的镇抚使,却浑然不做一回事,肆无忌惮发放官职,视朝廷名器为玩物……这倒也罢,关键是后来官家还于旧都,专门写信召唤他去,他也置若罔闻,甚至私下宣扬,说什么梁山泊中快活,不受官家管束。
说白了,四个字而已——贼性不改!
唯独,这个贼,乃是官家记挂在心上之贼。
不过,即便如此,杨沂中也只是稍作犹豫,便下定了决心……毕竟,他路上便知道,前方济水另一侧,平阴县左近,已有大规模交战,而战争期间,既近前线,事关军事,焉能迟疑?
“张二官,”一念至此,杨沂中当即轻声相询。“你既然如此大胆专门来撺掇我,那我问你,你回去能打开城门吗?”
“不必走城门。”这张懋德赶紧应声。“城西一处城墙挨着俺家药材点的仓库,那处城墙上的都头本是本县昔日捉贼的正经都头,素来与俺交好……俺回去做好支应,太尉自可派天兵源源不断翻墙过来,在俺家仓库中集结起来便是。不过……”
杨沂中不等对方暗示什么,便直接点头:“我晓得,城中如此姿态,已然惹怒了我,这些人都被我扣下,只让你一人回城,准备牛酒金银来换人!”
张懋德不由大喜,暗赞这军官虽然年轻,却是个能耐之人,于是只又说了几句,便扔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同县大户,然后忙不迭的换了一张哭丧脸,匆匆告辞回去。
然而,张懋德哭丧着脸,独自折返城中,须臾片刻,却又哭丧着脸转回身来,同行的,还有数十个兵丁,为首一人,更是打扮怪异,待到走近,更是一目之下,便难让人忘怀。
原来,此人面色黝黑通红,身材矮壮,一看便是水上讨生活的穷汉,却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知县绿袍,戴着硬翅幞头,偏偏又只系着麻绳在腰,大步一迈,更是露出一双露趾的麻鞋……恰恰宛如一只上了岸的鸭子一般,摇摆而来。
杨沂中身后诸将遥遥望见,都不由笑出声来,唯独杨沂中一人,面色反而严肃起来。
“你们这些东京来的鸟官军,如何敢扣押了俺们阳谷县中的使者?”此人来到几十步外,便指手画脚,放声呵斥。“几多年了,却还是当年道君皇帝时的嚣张模样?家国百姓,都是你们祸害的,闹出金人、齐人,也是你们祸害的,如今不让你们进城,又待如何?”
身后翟彪等人闻言各自性起,唯独杨沂中面色不变,遥遥拱手:“可是萧知县?我等是御前班直,奉圣旨来东平与伪齐做战。敢问萧知县,军情严重,我在路上便闻知,伪齐兵马似在平阴县左近与张镇抚交战,彼处距此不过数十里,骑兵若来,一夜便至,如何要将我们暴露于野?”
那来人,也就是梁山泊头领萧恩了,闻言也是一滞,却又咬牙相对:“若是这般说,你自退兵便是,俺遣人护送你回濮州安顿!”
“我奉圣旨而来!”杨沂中放下手,冷冷相对。“官家亲口下令,两千班直,往前线助阵,如何能不战而退?”
“你一口一个官家,可知道赵官家自让俺家哥哥做了镇抚使,便是许了东平府一地与他?”萧恩闻言,也是掼下头上帽子抓在手中,干脆相对。“而今日俺家哥哥一力要雪前耻,连岳镇抚这般交情都不许过去助阵,你便是官家所遣,俺又如何能忍你?今日也就是俺兵马不足,不能拦阻,否则连路也不让你过,何谈入城?!”
“果真不许入城?”杨沂中稍显不耐。
“不许!”
“若金军或伪齐兵马真来了怎么办?”杨沂中追问不及。
“你若强行不退兵,俺届时出城助你!”萧恩干脆而答。“但要先将俺城中使者还回来……虽都是写为富不仁的狗东西,但也不该平白被你这群东京来的鸟厮扣押!”
杨沂中点了点头,却是平静回头下令:“就以城墙为倚仗,在城下安营扎寨,再将这些人放回。”
此言既出,御前班直个个不忿,萧恩也是一怔,至于那几名被张二官卖了的富商大户自然是个个欣喜若狂,唯独对面的张懋德却是目瞪口呆——感情这军官只是个花架子,自己还是赌错了。
但也就是此时,情知这些人是在想什么的杨沂中却又回过身来,一手扶刀,一手指向那萧恩,凛然以对:
“萧知县、萧统制!我今日虽让你一步,却也要你知道,不是我杨沂中怕了你,你那三五百兵还不在我眼中,今日敬你,乃是因为你身上穿着官袍,来为自家治下生民讨公道,而我既为朝廷命官,便是看不起你一个水泊逆贼,却也须敬你是堂堂阳谷守臣,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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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报个信,小九跑了,这是榴弹怕水代笔……找了一晚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前几天还在尝试跟他一起录彩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