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暗自疑惑,他并没什么印象,但也猜度是哪位朝臣曾经所上的奏疏,恐怕他看都没看,就已丢进成千上万留中的奏疏当中。自醒后记忆渐渐退去,他试图重构梦境,却只有残缺不全的一些片段,梦境遂变得毫无意义。
七月半,天上一轮圆月,带五色月晕,三重。
东暖阁里,守夜的近侍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毛月亮,暗暗道了声“晦气”。七月半、毛月亮、百鬼夜行……仿佛人间在今夜被降下了咒语。
朱翊钧于暖阁内,依然伏案览奏,不是他勤政,而是失眠。这一年来,只要不服用特制的药丸助眠,失眠就会成为他的家常便饭。
桌案上堆着厚厚一摞奏疏,摊开的有两本,王锡爵和工部尚书的奏疏。
工部尚书姚继可奏:福王婚礼缺钱,工部已尽力筹措,无奈内外皆匮乏,本不敢加派,但迫不得已。请移咨南京工部,凑解2万5千两、浙江1万二千两、江西8千两、福建9千两、广东8千两、湖广8千两、四川4千两、山东6千两、山西3千两、陕西4千两、广西2千两、河南6千两、云南3千两、贵州2千两,以尽省直的共济之义。并差官星夜前往守催,即如数解进,不得延误。
“缺钱,内外皆匮乏……”朱翊钧摇了摇头。但一想,还是对一旁伺候笔墨的近侍道,“从了。”
“是,奴婢……记下了。”近侍仿佛灵光一现,瞬间领悟,原来今夜出来的都是讨钱鬼。
王锡爵的上奏朱翊钧仔细看了,让他没想到。疏中,他不仅赞同重开刘家港市舶,还列出了理由——万历二十二年,曾任福建巡抚的许孚远有疏言海禁四患:一患,沿海居民凭借海滨易与为乱者商舶私通,追捕则聚党海遁,据险流突;
二患,外出未归者,虽有怀土之思,焉保其不勾引而入寇?
三患,既绝通商之路,非惟商船不敢下水,如宣谕、哨探之船亦无由得达,或夷酋有图不轨者,又从何处探之?
四患,诸如漳南沿海守汛兵众数千上万,年费粮赏五万八千有奇,贰万取足于商税,若奉禁不征,军需缺乏,势必重敛于民,民穷财尽又势难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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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想起魏进忠,权衡了一下,道:“将此疏,连同江西右参政那疏,皆下兵部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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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江南的月亮又大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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