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没有装病,是真病,这把年纪的人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
只是朱翊钧并不会就这样让他在家休养了,不断催促他赶紧出阁办公。
沈一贯只有顶着一头的压力继续上疏——‘臣历考自有内阁以来,绝无一人独任之时。盖一人见识有限,精力有限,即光阴亦有限,故必合众人之力以为力,而后能兴发,主上之事功合众人之见以为见,而后能裨益。主上之聪明虽以尧舜之朝并命九官,文武之世兼资十乱,况当叔季多艰之秋,而欲责匡夫于一手一足之力,此必无之数也。诚知陛下甚求良辅,不授匪人,顾词林诸臣久典直侍,皆在圣心……而廷推再三,又合左右诸大夫,国人之公论,此而不可信更谁信者?且进退黜陟之权制于朝廷,万一试而不称,亦惟陛下所裁断,而何必坚持少可之心,反贻空虚之弊?又使臣蹈专权之嫌以伤?
朱翊钧见疏不语良久,最后还是提朱笔批复——览奏,情词恳切,具见忠爱。但内阁政本辅弼重臣诚乃恭默,深思岂可久不简用,便令吏部通将前后会推员数详开具奏,方今国事多艰,宜仰体君臣大义始终以德襄赞,以副眷倚至意。
见了批复,沈一贯突然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这道批复简直与当初张江陵的《谢召见疏》如出一辙,那时的陛下登基还不满十日即召对张江陵,而后张江陵上疏答谢——
‘臣闻古所称辅弼大臣者,在于赞成君德,安海内,责任甚巨,非臣愚所能称塞(称职负责)上意。人臣之道,必秉公为国,不顾其私,乃谓之忠。臣伏荷天语谆谆,能不奋励失坚素履,罄竭猷为,为祖宗谨守成宪,不敢以臆见分更,为国家爱养人才,不敢以私意用舍,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皇上之职分也。仍望皇上继今益讲学勤政,亲贤远奸,使宫府一体,上下一心,以成雍熙悠久之治。’
“张江陵依然是陛下心中的真爱,吾不及也。”沈一贯感到了一丝丝惆怅,但还是用了这种略带调侃的方式来自嘲。
“既然是真爱,但为什么又失去了君臣间的那种信任,以至于下场凄惨?”要是张江陵来劝谏当今的陛下,他能成功吗?陛下能听他的吗?
过了几日,沈一贯知道吏部早将之前会推过的名单交了上去,但又没了动静,于是再次上疏,以阁员未简复申前恳。就如石沉大海,扑通一声下去,涟漪都不泛就没了影子。
没有动静,看来又搁置一边了。只是朝中关于矿税的上疏依然源源不断,已在家中调慑许久的赵志皋上疏,言山东抚臣谒,谓众怒如水火,不可向迩,若不及今取回马堂以安反侧,则将来事势有不忍言者。夫矿税之役臣亦逆知必有今日,今一见于天津,再见于上新河,然不意临清一发若斯之烈也。临清为运道咽喉,齐鲁扼塞,民俗剽悍,加以东西南北之人贸易辐辏,乘乱一呼云集雾合,此地一摇则三齐震动,京师欲安枕不可得。乞速下德音急撤回马堂,行令抚按加意安抚,或念法不可弛。姑就一二倡乱者惩罚以弭观望实,宗社无疆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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