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弱心里是真不好过, 严格来说, 她嫁人还没有几天,比起顾屿, 她和陈青临的关系才是最亲的,忽然他就要回西北了, 她难受还是其次, 更多的是一种被留下的恐慌。
她这样的长相, 打小就没指望过以后能有桩美满的婚事, 做姑娘时也比旁人多了一份自在洒脱, 反正最好不过就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倒贴了嫁妆,找个人品说得过去的穷秀才, 资助他读书科考,能过就过, 不能就罢。
她是这么想的, 但陈青临不觉得,即便再心虚, 他也觉得自家妹妹得和京城贵女一样,嫁个顶顶好的如意郎君,于是她嫁了, 嫁得又高又顺意,过了好几天还像是在梦里。
可陈青临要走了, 就像是风把纱窗吹出个洞, 把她从躺在云端上做的梦里生生吹散了, 她没有活在话本里,她是真的嫁人了,以后的日子,就从西北一望无际的天空变成了京城金粉描着彩画儿的檐角雕梁,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了前几天还是个陌生人的夫君。
陈若弱忽然变得有些忐忑起来,她给顾屿挪了块地方,难得没有看着他的脸就控制不住害羞脸红移开视线,乌溜溜的眼睛打着转,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说辞。
“昨日的话本,只听了前十回,还想听吗?”顾屿似乎没有发觉陈若弱的纠结不定,从枕侧取出了那本蓝色封皮的话本。
陈若弱盯着顾屿,看了半晌,点了点头躺回去,拉好被褥,枕着两个叠起来的软枕,视线紧紧地落在顾屿身上,似乎要把他烧灼出一个洞来。
卧寝之前点过驱蚊的淡香,即便通风过,也还是残留着些许草药的气味,有点怪,倒是不算难闻,顾屿靠着外侧,灯火照得话本上的字一个个泛着暖黄的色泽,他从第十一回念起,陈若弱昨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这会儿听起来就有些没头没尾的,她也不吭声,只是看着顾屿一行一行给她读话本。
前十回讲的大致上都是王家的琐碎事情,用的是话本通用的手法,借着一两件趣事,串联出全书出场的人物来,能看出写书的人在富贵人家的穿戴吃用上是下了心研究的,倒不至于让顾屿挑出多大错来,到第十一回后半段,侍女才翩然出场。
“……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生得倒有几分雪白标致,青布的衣裳胳膊处打着碎蓝花的补丁,叫上前来磕了头,文修未在意,只一心拢了玉盈说话。”
“正是,千百载劫数在此,只道当时不知。”
陈若弱不关心话本里人物的相识相遇,只是听着顾屿的声音,脸上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顾屿念到下一页的时候,抬手正要翻页,就见陈若弱犹豫着伸出了手,试探着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顾屿侧头看她,她的眸子晶莹剔透,和他的视线对上时,就像一只警惕的奶猫,不安而又期待,于是他抬手摸了摸猫头,把这只猫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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