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便知道了她的姓,江姑娘,也知道了她家里情况不是很好,靠她支撑着,怪不得这么瘦,又这么有力量。孝这个字,这些天一直困扰着他,他一瞬间就心软了,对碧溶说:“小珍珠啊,今天舅舅大放血,看上什么随便挑。”
碧溶欢喜地从他怀里跳开去,趴到桌上去选手绢儿,拿着这个也喜欢,拿着那块也可心,越看越不舍得。小小丫头嘛,正是爱漂亮爱美的时候,又自小被满足着,当然还不懂得什么叫取舍。不过他们家的小小丫头,现在这年纪也不需要懂得这个。
不多会儿,就见碧溶回过头来看着他,咬着小嘴儿,一脸为难地说:“舅舅,我都好喜欢,可不可以多要两块儿。”
“好,舅舅送这么点东西还送得起,你挑吧。”
碧溶高兴不已,说了声谢谢舅舅就又趴回去挑手绢儿了:“姐姐,你要是留香姐姐就好了,不管绣什么花样儿,我都可以要一块儿。”
这时候,她笑着哄了碧溶两句,她的声音很好听,也落落大方的并不是小家女儿的态度。他当时便猜想,这位江姑娘怕是没落大家出来的,所以才有这份举止仪态。
“既然有留香姐姐,你喜欢什么花样,以后我绣了新花样,都给你留个图样儿,你让那位留香姐姐绣就好了。”想来当时,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碧溶也不过随耳听着,小孩子这时说的话,转个背去就能全忘记了。
最后碧溶皱眉看着他,往桌上一抱,闹着说:“舅舅,我都喜欢,我都要,要不舅舅先给银子,等回家了,我再给舅舅银子。”
他敲了她一记:“你哪来的银子,舅舅给就是了,几块帕子,用不了多少,还跟舅舅客气起来了。”
“我当有了,我可是……”碧溶想说她是郡主,他倒是一时忘了,郡主每月有十二两的月例,加上赏的珠宝和绸缎等,这小丫头还是个小金库呐。
他一边付银子,一边还没忘调侃小丫头:“你可是什么,说说呀。”
碧溶可不愿意说,雁儿说了,在这里就要过平常人的日子,不能把孩子在身份上的娇气和傲慢给养出来了,惯来不许他们到处摆身份的谱。小孩子其实也没这爱好,所以对碧溶来说,那郡主身份,只代表每个月有十二两能换小东西的银子,可以供她支使。
“我是舅舅的外甥女,舅舅有的我也有,咱们一样。”碧溶这话让他不由得笑了,这么几年了他还是个郡王,单从月例上来说,他们还真是没差别的。
“是是是,小祖宗。那请您允许舅舅我,送您点小东西好不好?”
说完他便把银两放到了她的手里,她接过的时候说了句:“不值这么多银子的,您这我也找不开来呀。”
他本想说,既然缺钱花就收着吧,他也不缺这点儿。可他看到她挺立的脊背时,就忽然把话咽了回去,如果他真这么说了,只怕这姑娘会拒绝把帕子卖给他,转身就跑掉。
还好掌柜的会来事儿,连忙上前来打了圆场,找开了银两,那姑娘替碧溶整理好了帕子包好,便走了。而碧溶又在铺子里看着其他的东西,他便坐在那儿,掌柜地一边叹气,一边说:“唉,这江姑娘也是个坎坷人,她爹啊不是别人,正是咱们这驻防的海防总守备,只不过江守备另寻了安乐窝,这对母女就再也没管过了。两年多的时间,就连个面都没露,开始还有银钱来,到后头就连银钱也没了。这姑娘也是个有骨气的,只上门问过一次,就再也没去了。打那儿以后,就拿点绣品在我这卖,算是换个日常花用的钱。”
他有意听,于是摆开了安坐的样子,掌柜的也是没事闲唠叨,就扯开了说:“本来也够花了,江姑娘手艺好,天长日久下来,赚个日常开支是够的。可惜江夫人打去年起就身子不好,富贵病本来就耗费,江姑娘一个人哪支撑得起哟。这江守备为官守海防倒是名声好得很,只是这为人嘛,就得斟酌喽。”
江守备,六年一任的海防总备,似乎是任期还剩下三年不到,他参与过海防的建制,所以海防总备那块儿,他是熟悉的。
等碧溶挑好了东西,他便领着她回家去。然后他却去找了萧奉申,这让他自己都有些莫明其妙。
“敏郡王安好,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前些日子不是说在梅南一带么,这就回来了?”萧奉申这人也不知道咋长的,竟然渐浙成熟稳重地让人能放心交托一方事务。他们萧家到底是世家大族,门下子弟倒真是个个出息得很,只除了那二姑娘之外。
“跟你,就不整那些虚的,在任的海防总守备可是姓江?”
“是啊,怎么了,一时间问起这件事来了。”
“为人如何,为官如何?”
萧奉申看起来似乎很有疑惑,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为官倒可放得下心,这几年跟着咱们一块儿在后头,没少下过力。这海防上建起来后,倒也都处理得妥当。至于为人,我倒是听过些风声,说是宠庶灭嫡,把妻女抛之不管,独宠妾室。”
“宠庶灭嫡可是大过。”
“这也是民不告,官不究的事儿,要真有人告了,他这仕途也就到头儿了。如果他惹着您了,您先松松气儿,好歹让上面再派个合适的人选来。”
好吧,这事算他管闲事了,一时恻隐嘛,人总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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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自由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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