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的话,打碎了任何侥幸之心。宰相之权,就在于‘总文武大政,号令所从出’。韩冈明明白白的说他放弃了,只要蔡京愿意牺牲自己在官场上的未来。
蔡京的脸色在刹那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脸青唇白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咬起牙。
不入两府,不做宰相。才三十岁韩冈竟然敢于拿出这样的赌注,可见他本人也是有一股子疯狂的赌性在。
不过韩冈有赌性,难道他蔡京没有?
韩冈既然敢拿着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宰相位置在赌,他蔡元长区区一个殿中侍御史又如何不敢赌?!
只要名声还在,一切皆有可能。日后的时间长得很,肯定有翻盘的时候。
前后盘算清楚,蔡京扬眉望着韩冈:“既然宣徽如此说,蔡京便舍命陪君子又如何?为皇宋基业,蔡京又何能退让?就是辞官复为布衣又如何?”
蔡京终于拼上了,赌性重,又敢拼命,再有些能力,这样的人,蹿升起来肯定不难。
对这样的蔡京,韩冈只回以冷冷一笑,“到现在才应承,殿院你这是忠心?还是算计明白了?”
蔡京脸色变了,冷声问:“宣徽此是何意?”
韩冈摇头,冷笑道,“忠者。敬也。从心。中声。发自于心,表之于行。心动、意动、行动,此当是瞬息间事。如果殿院真的是一片忠心,方才为何会犹豫那么久?”
越是聪明,想得就会越多。韩冈突然提出来的条件,谁听了都不会相信,接着就会认为韩冈有什么诡计在里面。
不要说以蔡京的心性会这么想,就是满朝文武都会这么想。
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如何还能一口应承下来?
越是聪明的人,想的就会越多。脑筋转折的时间越长,耽搁到时间就会越久。
对于韩冈来说,只要有几秒钟的犹豫就够了。
殿上的哪一个,能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反应过来?不可能会有的。
韩冈抬眼看看上面,这话有些绝对了,如果是那位小皇帝倒是很有可能。
韩冈之前可是分了一份心神在台陛之上,毕竟太上皇后今天太能拖后腿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反击机会,保不准又会给她破坏掉。也幸亏这样,否则就见不到小皇帝突然更为挺直的腰背,继而向前倾身的动作。
看起来这位小皇帝真的很聪明,心思也重。
只是聪明归聪明,人心诡诈还是差了许多。以他淳朴的性情,换作在蔡京的位置上,一个点头,韩冈可就是作茧自缚了——虽然也没什么。
能做宰相当然很不错,做不了却也没什么。处理政务、军事的是两府,是宰相、参政、枢密,但控制朝堂的呢,一定要两府吗?一定要手中握着明确的权力吗?
绝非如此。
拿着自己根本不在乎的东西,去跟别人赌他的性命,有谁会太过在意输赢?
“……宣徽想要食言?”蔡京脸色铁青,心中却暗自窃喜,韩冈果然是退缩了。他既然这么做了,自己就是最大的得利之人。
可韩冈,神色严肃:“即便是与殿院之诺,韩冈也不会有所反复。不论殿院今日是发自于忠心,还是发自于私心。”
这个交换不是韩冈发了疯,而是韩冈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两府,却在乎以后可能会坏事的蔡京。
为了让蔡京做不成日后的蔡太师,有事没事,先栽个罪名再说。
出京和出京是不一样的。
‘极为光耀’的出京和变成佞人出京,对蔡京来说那完全是两回事。
但其余大臣只会在意能不能拿蔡京逼着韩冈不入两府,至于蔡京的名声,好也罢,赖也罢,谁去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