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翻了几卷之后,荀昭脸上的神情只是越来越凝重,顿了一会,又拿起了河渠图放在眼前。
“少主,贱仆这里的,近十年来只记着上高河堤坍塌过两次。”左小虎也是翻完了手边的竹简。
“我这里也是只有两回。”荀昭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把手上的河渠图摊放在案几上。
上高河,自下靳始,经金井,下贾,万庄等乡,至乔山而止。若是只从方向上看,是自西南而往东北,与自北向南的汾河并不是一个流向。也就是说,汾河河道里即便是来的洪水再大,也不会直接冲击上高河堤坝,至多只能是慢慢渗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近十年来,上高河堤坝虽是偶有坍塌,却并未真决过堤。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左小虎,也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
“少主,要不贱仆立刻去寻家主,禀告此事。”左小虎对着荀昭,小声说道。
虽然荀昭年纪不大,可是左小虎整日跟着荀昭,对于这位少主的聪慧,也是极为惊叹。
“等你赶到汾河堤坝,只怕那郑礼已是拿到了手令往北去了。”虽然荀昭仍然没有想明白,那郑礼到底意欲何为,可是也料到其中必有蹊跷。
“那该如何是好?”左小虎顿时有些慌了,只能是拿眼睛看着荀昭。
“你立刻备一匹好马,随我一同赶往上高河。”荀昭停了半晌,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心,“务必要赶在那郑礼之前。”
“可……主母那里。”左小虎面露难色,毕竟主母只是吩咐他跟着少主来看《县志》,没让他带少主出去。
“让他去禀报一声便是。”荀昭一指身边的掾史,“若是母亲大人知晓,未必会让我去。”
“这样可好?”左小虎仍是有些犹豫,不敢动身。
“此事古怪,恐怕事关我荀家存亡。”荀昭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如今父亲在外,我荀昭也是堂堂男儿,总不至于要去躲在母亲身后。”
“在临汾时,大父常说,甘罗可十二岁为上卿,我荀氏为何不能。”
“甘罗可不费一兵一卒而取河间五城,难道我荀昭竟是平不了这平阳一县。”
“小虎愿跟随少主前往。”左小虎听荀昭一席话,仿佛掷地有声,顿时也不禁是心潮澎湃。
上高河南,卫庄。
“咚……咚咚!”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间响起,显得格外响亮。
“大半夜的,却是谁在敲门。”卫士通正睡得香甜,却猛然间被自家门前的敲击声所惊醒。
嚷了一声,见没了动静,正想再躺回去睡,却又听见庭院的门板似乎被什么东西挤得“咯咯”作响。
窗外的雨虽然已经小了许多,可是天色仍然正黑。卫士通的心顿时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转到墙角里,拿了一把柴刀,又壮了壮胆,才敢蹑手蹑脚的朝着门边摸去。
“谁?”卫士通走到门边,把柴刀在墙上重重的敲了一声,大声喝道。
这一声大喝,即便吓不走门外的东西,也定是能惊起四边的邻居。
果不其然,随着卫士通的一声大喝,附近立刻就响起了窗格推动的声音。
“伯父……郑青……我找……三姊。”一丝微弱的喘息声,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郑青?”卫士通顿时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猛得拉开了院门。
一道瘦小的身影,正伏在院门上,顿时就跌了进来,卫士通丢下柴刀,一把抱住。
“青儿……”卫士通立刻就看到了郑青身上已是被雨水冲刷的白的一道道血痕。
“子夫,子夫……”卫士通抱起郑青,就朝屋里冲去,一边大声的喊着。
适才卫士通一声大叫,已是把卫子夫惊醒,此时又听见卫士通叫喊,顿时也是心里一沉,连忙从侧屋里奔了出去。
“青儿……你如何这般?”刚一见到郑青,卫子夫顿时也是不禁被郑青的模样吓到了,捂住嘴巴,当即哭出声来。
“三姊……”已是精疲力尽的郑青,见到三姊,顿时就又有了精神,四处摸索着,一把抓住姊姊的手。
“三姊……告……告诉荀昭……郑家……郑家要掘南堤……械斗……”说完这句话,郑青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张了张口,再也不出声音,只能是瞪大着眼睛,紧紧的看着姊姊。
“你是说……郑家要掘开南堤?”卫子夫惊讶的看着弟弟。
郑青又张了张口,仍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是眨了几下眼睛。
“郑家要掘南堤?”一边的卫士通,顿时也是吓了一跳。
“此事非同小可,子夫,你熬一碗汤喂给郑青吃。”卫士通连忙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我立刻去告之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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