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见尤氏红头胀脸,只当她羞于和儿媳开口,想了想沉声道:“你也不必太过为难,只要告诉媳妇老爷有这么个意思,明儿老爷自然会替你背书。”
思绪被突然打断,尤氏也吓了一跳,听了贾珍的话,她也有些捉摸不透,到底是贾珍擅自做主,亦或真是贾敬的意思,只得答应下来。
眼看着马车进了角门,贾珍一把撩开门帘,等不及下人搬来马凳,从车上一跃而下。
双手叉腰,迈着王八步,来到正院中央,冲着上来迎接的赖升发号起了施令。
“赖升!快去把张三、李四……”一连串报了四五个名字,他环顾四周,厉声道,“还有那焦大一并给大爷绑了来,把他们的嘴都给爷堵严实了,免得吵得爷心烦!”
见一众下人四散而去,他才看向尤氏,道:“你现在就过去找媳妇,顺便把蓉儿给我叫来。”
尤氏不敢多问,依言来到贾蓉院内。
进了院门,转过影壁,冲着扫雪的下人道:“哥儿呢?”
几个下人并不回话,却冲着西面的厢房指了指。
尤氏暗骂一声晦气,愤愤道:“告诉他,他老子在前院等他!”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她这边刚被迎入正屋,厢房的大门便开了一道缝,随即,一个十五六岁衣衫不整的小丫鬟,飞也似的逃了出来。
少顷。
贾蓉提溜着靴筒,一边往脚上套,一边蹦跶着往前院赶。
待来到前院,只见场面一片嘈杂,六七个五花大绑的家仆,被布团塞住嘴,按在春凳上。
其中一人嘟嘟囔囔,还在挣扎不止的正是焦大。
贾蓉吓得脖子一缩,低眉顺眼来到贾珍面前,唯唯诺诺道:“老爷!”
贾珍冷冷看了他一眼,冲赖升道:“一群脏心烂肺的东西,每人四十大板,给老爷往死里打,打完了立即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
这些下人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看见受罚人中的焦大,便带了先入为主的猜测。
故而丝毫不敢怠慢,打的那叫一個结结实实,饶是焦大身子骨硬朗,四十板子下去,已是奄奄一息。
贾蓉哪见过这等血肉横飞的场面,早已吓得面色煞白。
“好了,都押下去吧!”
看见焦大等人被抬了下去,贾珍瞥了眼贾蓉,冷冷道:“跟我来!”
贾珍摇了摇头道:“养不教父之过,老爷我是在提点你。”
“是是是!”贾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儿子谨记老爷教诲。”
见贾蓉俯首帖耳,贾珍这才好整以暇道:“你表叔来咱们家,你这个做晚辈的,也应该有所表示,为父也在发愁,不知安排他住在哪个院子,不如伱来给为父支支招。”
兜兜转转,贾蓉终于明白了贾珍的意图,如果说之前他对贾珍觊觎秦氏,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则是惊若寒蝉。
“不如将儿子的院子空出来,让表叔住进去,老爷可还满意?”
“总算你还有点儿孝心。”贾珍对儿子的反应颇为满意。
“都是老爷教导的好。”
贾珍装模作样,叹道:“不过,你搬出来倒也好安置,媳妇大病初愈,却不能跟着你受委屈。”
他特地在‘跟着你’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贾蓉立即心领神会道:“老爷说的是,秦氏她身子弱,正需要静养,儿子看会芳园的天香楼正好合适。”
“好!我看就这样安排!”
贾蓉长出一口气,道:“诶!诶!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你可知道要如何去说?”
“都是儿子想要向表叔尽孝,自作主张。”似乎是担心贾珍不放心,忙又解释道,“老爷放心,秦氏素来思虑太过,最怕人说礼数不周,儿子只要说是为了孝敬表叔,她即便不情愿,也断然不会反驳。”
“好!”贾珍一拍大腿,“你能有此孝心,老爷也不能亏待你,媳妇静养,你身边也不能没人,此事若能办妥帖了,老爷便将佩凤、偕鸳……”
终究没有舍得将两个都给出去,稍稍停顿道:“挑一个给你。”
贾蓉顿时喜不自禁,原以为赔了夫人还要挨一顿训斥,没想到竟然有来有往,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爷放心,儿子必不叫老爷失望,定将差事办妥。”
这父子两一个德行,区别只在于贾珍掌握着主动,而贾蓉哪怕对佩凤、偕鸳觊觎已久,也只敢在心里肖想。
二人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若没有之前的一幕,光看这会子,倒显得十足的父慈子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