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道爷我吃个鸡腿怎么了,辛辛苦苦养大你们三个臭小子,我吃个鸡腿是要遭天谴吗?”
老道吐了口鸡骨头,恶狠狠地剐了老二一眼。
“去,老三,再去给师傅盛碗粥。”
石青放下刚刚夹住的一口小咸菜,应了一声,离开了座位。
“老大怎么样了?”说这话的时候老道任然没有停下对鸡腿的咀嚼,反而是满嘴肥油彰显着对这难得一顿美餐最后的攻坚。
“老样子。”
“嗯,不错,差不多。”
“差不多?你个老叫花子成天偷鸡摸狗的,有正事不干,老大这都多少年了,还吊在门框上动弹不得,你好意思说差不多?我看你是脑子被驴屁股夹了吧。”
“你懂个屁。还他妈驴屁股,这狗日的一叶寺抢生意,我这都多少年没见过驴粪蛋了!”
“呦——那不知您这名满天下的小清观观主有何高见啊?”老二说这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学的是浔阳城丽春院里小惜玉对清倌人燕敏的挖苦。
老道明显不在意老二语气里的嘲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老大资质聪慧,要我多此一举么?”
“嘿呦嗬,你倒是举啊你,偷偷摸摸,外面养了几房姨太太是吧。”
老道突然沉默,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眼前露出半截骨头的鸡腿。老二偷偷一瞄,以为老道准备要同意点拨点拨那比石头还石头的师兄,暗舒一口气,谁知老道突然伸出右手往牙缝里一扣。
“这还有点,不能浪费。”
老二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走,吓得老道耷拉在椅子上的脚一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桌腿被一掌打得像根稻草,随时要倒。
“臭小子不知道轻点啊!就一张桌子,坏了怎么吃饭!”
老二权当邋遢老道说的话是耳旁风,一点也不理睬,健步如飞。
石青端着粥碗,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桌旁,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老二撞上,一个趔蹶,被老二稳稳扶住,老二宠溺地伸手捏了捏石青的鼻子,叹了口气又走了出去,留下腼腆的石青。
“师傅,粥来啦。”
“嗯——好,青儿煮的粥就是好喝,比你二师兄那个臭小子出息多了。”
“师傅,大师兄什么时候才能破境啊。”
老道喝下一口稀粥,淡淡一笑。
“你大师兄可是只凤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石青想了想,觉得老道虽然平日里是有些不靠谱,却从来没有在正事上说过谎,尤其是对三个徒弟的事,又想起大师兄虽然修行之路坎坷艰难异常,但从小到大教自己读书识字,明辨是非,这样的好人终归有好报,于是把心沉淀了下去。
石青还在思考间,老道就着小咸菜,已经将碗里的白粥喝的精光。
“青儿,你要不要也修行修行?”
老道似乎在试探什么。
“修行,可以干什么啊。”
“嗯……很多方面吧,做什么都会方便一点吧,倒是突然这么一问我也不好回答了。嗯……长命百岁!人不都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吗!”
“师傅,人为什么要修行啊,人为什么要长命百岁啊?”
老道闻言一怔,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
石青也不知道邋遢道人在笑着什么,只是觉得难得看到老道笑的这么肆无忌惮。
“那……师傅,我不修行好不好?”
石青怯生生的问。
老道看着眼前这个小徒弟,突然间心中充满了莫名的自豪,充满了成就感,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喜爱,即便是对老二老大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好。青儿不想修行,就不修行了。”
老道一句话轻描淡写。
“谢谢师傅!”
…………
…………
晚云收尽,当最后一抹残霞被夜幕吞噬时,老道在观外山崖上似乎正远眺北面的浔阳城,老大在崖顶的湖旁燃灯苦读,老二不知道在哪里潇洒,山上或许找不到他的踪迹,只是老大的晚饭到的比平时早,石青刷洗好最后一只瓷碗,走出观,开始准备数天上的星星。
日子啊,有时候让人觉得就是这样,毫无特色,缺乏创意,但日子啊,更多时候就是这样让人觉得清淡充实,温暖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