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了口,一脸纠结,也不等文臻唐羡之邀请,自顾自抓起酒壶就喝。
太多的郁闷积压在心底,以至于看见对面这个娇软的女子似生星光的眸,便忽然卸下心防,滔滔不绝说了这许多,但还有很多话没法说,不好说,萍水相逢的年轻女子,总不能和她说不仅吃饭睡觉一举一动有人围观,连洗澡撒尿都会有人忽然从茅厕上方和澡间冒出脑袋,还拿着尺子想要量他的尺寸,吓得他尿裤子或者差点淹死在澡桶里,甚至还有更恶劣的,有一次他遇见一个女子,情投意合,行周公之礼时忽然有人敲锣,惊得他险些没得马上风,自此便一蹶不振……经过此事后,他发了狠,宁可被杀手追杀被权贵算旧账,也不要过这种活在无数人目光下的非人生活,所以他销声匿迹了两年,这两年里,清净了,也危险了,他摆脱了那些无孔不入的骚扰和窥探,添了一身被追杀的新伤旧伤……
他一口口喝闷酒,先前听说可以出海避开人群的喜悦淡去——便出海又怎样?难道要在海上漂一辈子?他怕水。盛名所累,盛名所累啊……
商醉蝉不说话,文臻却一直在细细打量他,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并不如传说中那么犀利锋锐,意气风发,反而显得沧桑疲惫,她从他风霜暗隐的眉目看到他手臂上无数细微的伤痕,从他微白的鬓发看到他暗锁的愁眉,从一开始遇见他便冒出的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商大师。”她给商醉蝉斟酒,“盛名所累,便不要盛名也罢。”
商醉蝉霍然抬头看她,眼中光亮一闪,随即便暗淡下去。
道理谁不明白,可是,做得到吗?
他确实天赋奇才,少年成名,经手诸般作品,皆蜚声国内,身价被一年比一年抬得更高,名声一年比一年更大,拥趸者上至皇帝,下至老妇,几乎遍及全国。尤其当一群落魄文人靠他的故事传奇觅得活路之后,便成了吸附在他身上拼命吸血的蛆虫,他们不允许他光芒暗淡影响他们的财路,便是他没有任何消息,他们也能编出许多无中生有的离奇故事,在将他美化宣扬得更加神秘吸引人,以维持他不衰的名声,继而维持他们的利益。而他在这样经年累月的人工造星运动影响下,欲下神坛而不可得。
东堂不是没有大家,但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个传奇,幼年早慧,少年成名,涉猎广泛且都有不凡建树,且形象优良,仅凭翩翩风华,就足够成为无数少女春闺梦里人,这是无数垂垂老矣齿摇发秃的大家都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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