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知道说错了话,惴惴不安,所幸薛蘅似乎没有计较,也不再如昨日凶恶。甚至当入夜后,她要去寻找食物,他吞吞吐吐提出,最好找一把梳子回来,把他凌乱的头发梳理一下,她也只是稍作犹豫,便微微点了点头。
“师叔。”
“嗯。”
“今天手臂没那么痛------”谢朗回头。
“别乱动。”薛蘅将他的头用力一拨。
谢朗头皮被扯得生疼,呲牙咧嘴,又笑了笑。薛蘅梳头的力道起始很重,渐渐变得轻柔,待将他凌乱的头发梳顺束好,她才开口,“虽然不痛了,也不能乱动。俗话说:人几岁、骨几夜。你今年二十岁,一定得养好二十天,这骨头才会完好如初。”
谢朗立马头大,道:“二十天!我不活了------”往草地上一躺,哼哼唧唧。
薛蘅拿梳子用力敲上他的膝盖,谢朗吃痛坐起,用下巴去揉膝头,嚷道:“师叔!”
薛蘅讥讽道:“你不是不想活了吗?那还要腿干嘛。”
谢朗忙跳起来,薛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走到松树后,将头发梳好,再用蓝布包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把梳子收在了怀中。
二人已经出了菅山的苍莽森林,这一路往前,皆是丘陵间的村落田野,为防泄露行踪,二人尽拣偏僻无人处行走。偶遇乡民好奇打量,薛蘅便回头训斥两声,谢朗则低下头,一副窝囊模样,象极了姐姐带着不成材的弟弟去投亲靠友,村民们便也不再打量。
这样走了两日,站在山路上,隐约可见迢迢官道,逶迤向北,前方便是陵安府。
薛蘅在树下停步沉思,眉头微锁,不知想些什么,许久不动。谢朗百无聊赖,见小山坡下有一池塘,颇觉口干,大步走过去。
他手臂疼痛逐日减轻,这等喝水小事不想再让薛蘅包办,便伏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将嘴凑近水面,大口吸饮。
灌满了一肚子湖水,他笑着抬头,目光在波面上微停,看清水中倒影,双目圆睁,突然大叫一声。
人影急掠而来,薛蘅落在他身边,俯身连问,“怎么了?!”
谢朗望着水面,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半天说不出话。
薛蘅一把将他提起,上下看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气,转而怒道:“没事你叫什么!”
谢朗苦笑道:“师叔,你、你替我梳的什么头?”
薛蘅看了看,疑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朗这才明白为什么一路上碰到的乡民都用那种好奇的眼光打量自己,只怕他们都以为他是一个活到二十、智力却如同六岁孩童的白痴儿。他恨不得抱头□□,无奈手臂不能动弹,有求于人,只得耐着性子道:“师叔,俗话说:六岁垂髫,二十弱冠。我今年已经二十了,应该束发戴冠,现在虽然没有冠盖,但至少,你、你不应该给我梳这么一个垂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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